隰有榆杨

上穷碧落下黄泉

《沉渊为珀》第十七章 6

  “那个,我的脸……”

  “有、有口罩吗?”


  

  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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  靳宸热着眼眶,闷声把地上狼藉一点点打扫干净。收拾完,沈渊已经在门口等他,少年迈着不太利索的步子去拿了书包,然而本要跟在沈渊身后出门的人右脚将将踏出一步,便像被定住一样石化在门口。


  他们长京棋院签约的职业棋手向来出卷王,此时已将近晚八点,但七层的AI训练室前后门大开,通明的灯光从屋内泻到亮度稍暗的走廊上,里面还时不时传来脚步声和激烈的讨论声。


  就算屋子隔音好,外面的人不曾听到沈渊闭门揍他的怪声,但训练室在他们去往电梯间的必经之路上,万一被看到要打招呼……


  情急之下,少年一把拽住沈渊的衣角,已经拔开长腿的人也蓦地一顿,垂眸间,寻味的目光便与少年的不知所措撞了个满怀。


  沈渊微微偏着脑袋,见他扯着自己的衣角往后缩了一步,怯怯地:“外面有人。”


  训练室明晃晃地亮着灯,沈渊当然知道外面有人。他记得自己早就告诉靳宸这里隔音良好,对于小孩如此难得一见的求助,有些不明就里:“所以?”


  靳宸心里哀嚎一声,机智如沈渊,怎么非得他亲口说出来才能感应到吗?今天沈渊不止一次打过他的脸,尤其是后来因说谎罚他时,连着那么多记全部落在一侧脸颊上,那里的辣t很久才消失,应该留下痕迹了吧!就这么走出去被人看到,多丢人啊!


  “那个,我的脸……”


  刚提了话头,靳宸便羞耻到一口哽住,他尴尬地瞪了沈渊两秒,像触电一般缩回了手指:“有、有口罩吗?”


  沈渊了然。


  头顶上传来一声极短极轻的低笑,紧接着,靳宸眼前便竖起沈渊的手机屏幕,他的老师甚至颇为贴心地打开了前置摄像头——镜像中的那张脸拥有一副少年特有的精致五官,蓬松的短发,哭红的眼眶,却唯独不见脸侧有任何指印红痕。


  沈渊耐人寻味地挑了下眉:“靳同学,我没打那么重。”


  镜头里的猝不及防显得很是错愕,将靳宸此刻的局促实时传送到他面前。他狐疑地转了转脑袋,又贴近看了看,好像真是如沈渊所说,没有留下一丁点印记。


  “……哦。”靳宸干巴巴道。


  又一声毫不客气的低笑,沈渊收回手机,只留给还来不及消化错愕的少年一个背影:“跟上。”


  转眼间,那个施施然转身的背影已经离他好几步远,靳宸赶忙小跑两步,却在肌肉牵拉与书包颠簸的双重夹击下吃t地嘶了口气,只得一边小幅度挪着步子,一边瞪着已经站到电梯门口,插着口袋回头看他的人小声恨恨道:“你烦死了!”

 



  沈渊说要让他记性长得透彻,就根本不会食言。奥迪RS5的座椅较为硬朗,包裹性强,靳宸辗转换了好几个姿势,深深体会到了xx罚在|t·u·i|上的用意——他从走路到坐在车上,几乎没有一刻是舒服的。


  沈渊对于靳宸全程的龇牙咧嘴视而不见,该着他t的时候,沈渊从来都不会表露出一丝怜惜。这个时间已经不便回去开火做饭,沈渊打开外卖软件点餐时,倒也还记得靳宸昨天说想吃红烧排骨,一荤一素安排上桌,靳宸反倒有点五味杂陈的意思。


  即便是这样,沈渊也还记得他想吃什么。


  所以晚饭吃完,他不仅乖乖把桌子收拾干净,在沈渊没有要求他做什么的情况下,还主动跟着进了书房,对着棋盘摆起了上午的棋。


  一半是他现在坐不下,一半是认错态度良好,从头发丝一路乖顺到底的少年规规矩矩地站在沈渊对面,这对于靳宸来说,实在是难得一见。只是在余光之下,沈渊也察觉到靳宸的心思好像并不在眼前的棋局上。


  靳宸的复盘停在切断撞气的一手棋上,看上去像是在凝眉思索,实际眼睛直直盯着棋盘一角,思绪早就不知飘到哪里去了。


  沈渊曲指在桌上轻叩两下,带着点点责备的眼神向靳宸身上轻描淡写地一压,便让少年一个激灵回了神。


  “在想什么?”


  因走神被抓包的少年心虚极了,靳宸摸摸鼻尖,一副有难言之隐的样子,显然是憋了很久。他肚子里向来藏不住话,旺盛的好奇心没有得到满足,便做什么事都难以集中精力。可是……既然是难言之隐,又怎么好意思轻易开口去问?


  纠结到郁卒,这可不是平日里那个敢说敢做的少年。要说方才在棋院有什么问题让靳宸难以启齿,还未能得到解答……沈渊思忖一瞬,心里大致有了答案。


  看来小朋友是听不到答案睡不着觉了,沈渊索性合上电脑,摆出一副耐心长谈的架势:“你还是想问我父亲的那通电话?”


  ……


  倒也不用这么开门见山。


  明明憋不住地想问,结果对方一针见血地挑明话题,他反而变得腼腆起来:“你、你要是不方便说,我就不问了,我没有要打探你隐私的意思,我就是……”


  看着靳宸语无伦次地给自己加这么多铺垫,仿佛生怕因被拒绝而显得失礼尴尬,沈渊笑了一声:“告诉你也无妨。”


  “舒老师在送你回来的路上,有没有嘱咐过什么?”


  ……


  又是一个一言难尽的好问题。关于沈渊到底是如何次次精准命中他最难以作答的话题的,靳宸再次无语凝噎。


  探寻的目光在他身上停住,这是一个他不得不回答的问题:“他说……让我好好跟你说话,别顶嘴,别乱发脾气。”


  迎着沈渊意味深长的挑眉动作,他装模作样地咳嗽一声,掩过这阵尴尬:“还、还说,让我好好想想,这件事本来不会出动你,但最后只能让你从中协调,这其中……”


  说到这里,靳宸忽然顿悟,表情奇怪起来:“这是沈伯伯给你打电话的原因对吗?我连累你们,得罪了吴境斐的祖父?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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  今天有彩蛋,是靳宸碎碎念“你烦死了”,跟着沈渊进电梯之后发生的事,欢迎观看小brat现形记😁



《沉渊为珀》第十七章 5

  “我只是提醒你,脾气今天在我这里发出来就算结束。”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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  靳宸的茫然心虚向来无假,从时不时往|xx|瞥上一眼的畏惧来看,也知道他并非伪装,是真不记得还有这回事。


  “现在不是作业了。”沈渊气定神闲:“回去找本字典,自私和自立的释义各抄二十遍,大赛结束后三天内交给我。”


  二十遍当然不能算作业,这是罚写。靳宸这才在沈渊的提示里想起,自己因关掉手机玩失踪而被训斥时,沈渊确实提到过那么一句。


  ——自私和自立是两个词,语义分辨不清,就把字典拿出来多抄几遍。


  几遍和二十遍……靳宸现在只庆幸沈渊没有打他的手心,否则这二十遍抄下来,他这双手不知还拿不拿得了棋子下棋。


  “那我……后天真的能比赛吗?”


  相较于被罚抄字典来说,靳宸更在意的是这个。他从一开始就敏锐地注意到,沈渊不论开导他还是动手教训他,似乎都在暗示,是否完成比赛的选择权在他自己手上。到了现在,沈渊给他的截止日期是大赛结束后三天,那是不是意味着……他真的可以正常去比赛?


  少年仰脸看向沈渊的眼神里,除了焦虑紧张也不乏期待。其实沈渊没有告诉靳宸,方才舒尹和发给自己的消息便是处置结果,现在,他看着从被捞回来便吵嚷着说不比、不下了的少年,反倒再三向自己询问结果,忽然觉得这个小东西有点可爱。


  按下心中升腾起的一丝动容,沈渊面上仍然是一片平静:“刚才组委会的讨论有结果了,除通报批评外,另取消你明年的报名该项赛事的资格。”


  眼见少年脸上的神情由惊转喜,沈渊点头:“是,后天你还可以去比赛。但前提是——”


  沈渊话头一顿,再次严肃起来:“赛前组委会找你和吴境斐谈话时,你认错态度必须诚恳。比赛场地打人在先,这一点你没什么好狡辩的。”


  在沈渊软硬兼施的这两个小时里,靳宸早就被收拾得伏伏贴贴,明确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之后,他的确不会再行狡辩,但是……


  现在哪怕是沈渊表露出一丁点态度变化,靳宸都会下意识心虚,眼神躲闪起来:“那、那我后天能为自己辩解一下吗?我会好好认错的,但我也想让大家知道我不是无缘无故要动手泄愤,我不想被误会,认为这全都是我的责任。”


  是他的错,他会认的;但不该他承担指责的部分,他也想要极力撇清,不愿承受任何无端附加的责难。


  其实沈渊本来也是这个意思。


  “你当然要实话实说。”沈渊道,“我只是提醒你,脾气今天在我这里发出来就算结束,对公场合下,不会有人惯着你。”


  靳宸不愿受委屈,沈渊也不会抱着息事宁人的态度让他忍辱负重,把姿态放低去担下不该由他承担的部分。


  所谓堂堂正正,也即不卑不亢。他知道沈渊严厉,但其实……他真的很会教,对自己也很好。


  “知道啦——”靳宸轻轻拉长音调,小小地吐下了舌头。


  挨完d了,气氛也有所缓和,这种时候靳宸是不太怕沈渊的。只是沈渊的话还没有说完,小小风波本该在极其有限的范围内得到解决,但靳宸的事现在传得沸沸扬扬,不仅大赛组委会有处罚决议,靳宸所在的长京棋院也需要出面表态,甚至在对外发布的措辞上会更严厉一些。


  “别急着撒娇耍赖,”沈渊不咸不淡地瞥了他一眼,清清冷冷的眼神按下给点好脸色就能起飞的少年,沈渊继续道:“作为青少队的签约棋手,棋院那边对你也会有处罚。具体情况我不便代为转达,等见到你舒老师之后,他会跟你细说。”


  不确定即为未知,上一秒情绪转好、还在悄悄吐舌头的少年,下一秒便耷拉下耳朵,怀着忐忑的心情伸长脑袋试探:“那,那会很严重吗?总不会比你打我更重了吧?”


  这是什么态度?二者有可比性?沈渊微微眯着眼睛,意味深长地看了靳宸一会,拿起手机解锁屏幕的动作一气呵成:“不挨d就不算惩罚?我跟你舒老师商量一下,建议他们——”


  沈渊话还没说完,靳宸好不容易晾下去的冷汗忽然又冒出一身,他生怕沈渊真的建议棋院把他关小黑屋再抽一顿,吓得他一把按住沈渊的手腕,连连摇头:“不要不要不要!!”


  情急之下,靳宸一时也顾不得沈渊是不是不喜欢被人这样拉扯,待到一瞬之后理智恢复,他才意识到自己好像不太礼貌。


  “对、对不起……”被尴尬催生的局促无处安放,在沈渊似笑非笑地注视下,他悻悻缩回了一双爪子,而在情急之下被他攀搭的那只手臂,自始至终纹丝不动。


  怪、怪不得打人那么t,常年做力量训练的人确实不一样。不知是不是神经过敏,靳宸只觉他身后那两块被揍z的xx忽然跳着t了一下。


  凭空生出的尴尬又多了一层脸红,足以让靳宸兜上卫衣的帽子缩回壳里。少年不自然到恨不得同手同脚,沈渊心里觉得好笑,睨了他一眼,便将这篇无声揭过:“时间不早了,把你脚下的纸屑收拾干净,我们回家。”


  靳宸带着大写的“囧”字低头,才发现之前攥在手里的纸团已经被他搓得面目全非,细小的纸屑碎片像撒了一地的芝麻粒,一看就是在挨d挣扎时被手心的冷汗浸透,一层层揉搓脱落的。


  沈渊就是这么一边冷着脸揍他,一边看着他积少成多地……制造了一地垃圾吗?


  小动作这么多,显得他好幼稚,可无端奔涌的窘迫忽然在沈渊脱口而出,自然到不能再自然的四字前让了位置。“我们”这个词似乎有一种魔力,能打破沈渊自带的那层界限感,允许靳宸短暂地进入到他的世界里。


  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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  我开始撒糖了诶!

《沉渊为珀》第十七章 4

  靳宸点头如捣蒜,举起手指真诚发誓:“我保证,我不会再一个人随随便便走掉的。”


  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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  虽然那句“别和我对抗”听得他心头莫名一暖,但这份吧嗒吧嗒往下掉眼泪的t,到底也是沈渊给的。


  纵使他已经不埋怨沈渊,也还是会委屈难过。


  只是这一次,沈渊没有离开,他从主讲台走到屋子最后,一只手插进长裤口袋,若有所思地站在窗前。室内外明暗不一的光影照旧在那里交融汇合,为玻璃窗中映出的身影渡上一层更为深沉的色彩。


  他身后仍然时不时传来细碎的抽泣声,它们被沈渊收进耳膜,却并未让这个站在窗前的人有所动容。沈渊站在光影交汇处,好像被划出了一条透明但真切存在的分界线,明明为人处事的永远得体自如恰到好处,却总让人觉得像是少了点什么。


  不过,也不会有第二个人知道,当断断续续的哭声在刻意压制下变成急促的喘息时,那一片平静的眸光忽然随着微微下沉的视线闪了一下,在幽远长深的夜里,像是一声无声的叹息。


  而在靳宸的视角中,站在窗前的沈渊仿佛将自己隔绝在尘世之外,熟悉又令人酸涩的疏离感再次扑面而来。这种陌生又疏离的感觉很像冷处理前兆,将靳宸置于不知所措的境地,如此无底心慌直到沈渊的手机连着响起两声微信提示音,才转移了他的注意力。


  两条消息同时将二人从各自的世界里拖出,屏幕背光亮起的刹那,似乎也扯断了他们之间的分界。来信人是舒尹和,沈渊浅浅回复了几个字,然后在靳宸闻声抬起的婆娑泪眼下,回到他身边。


  ……


  (你们知道在哪里)


  ……


  “自己来还是我帮你?”


  靳宸一把拽过自己的kz,和纸巾一起埋到脸上:“我、我自己可以,你别看!”


  又、又不是三岁小孩了,谁还好意思让家长帮忙穿kz啊,真是的!


  沈渊用背过身去的动作,掩去嘴角轻微却能被捕捉到的弧度。靳宸在他身后不断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,时不时还有肌肉牵拉或被衣料摩擦t出的嘶气声,简简单单的动作,竟让靳宸完成得像做了一套有氧运动。


  “可以了。”额前好不容易晾下的细汗又铺出一层,靳宸小脸红扑扑的。


  再回身,沈渊已经收了那层浅淡的笑容。他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一圈站在他面前,仍然有点不知所措的少年,拎着xx的那只手腕忽然一提——

靳宸下意识往后缩了一小步。


  然而xx只是轻轻在他小|t·u·i|一侧敲了两下:“这种事没有下次。”


  “当然,你要是实在管不住自己,我也不可能真打断你的|t·u·i|,但除了训练和比赛,你也别想出门了。”


  话锋一顿,沈渊意味深长地挑了挑眉梢:“到时候禁足多少天,就会有多少顿打等着你。”


  光是这一回便已经让靳宸狼狈至此,更别说是沈渊口中的惩罚期。靳宸点头如捣蒜,举起手指真诚发誓:“我保证,我不会再一个人随随便便走掉的。”


  他这双t饱经了这么多风霜,实在不想再来第三次了。


  鉴于靳宸此刻的良好态度,这一篇沈渊打算暂且揭过。把靳宸揍到心有余悸的xx终于回到沈渊身侧,然而少年还未来得及舒一口气,便又听他问:“刚才给你布置的作业,还记得吗?”


  ??


  靳宸登时愣在原地——刚才一直是他单方面在挨打,沈渊什么时候给他布置作业了?!


  “什、什么作业?”靳宸目不转睛地盯着沈渊手里的xx,在那片悠悠眸色之下,心虚到结巴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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  如果保证有用……说实话,我已经数不清在这一趴里给靳宸立了多少个flag了🚬


  另外,有人还记得沈渊布置了什么作业吗?(敲黑板)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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请假条

  各位朋友抱歉(怎么这句倒装起来了),最近身体状况不太好,但工作又太忙了,完全抽不开身,所以本周五没有更新了哈,下周休息过来可能有加更。

  爱你们❤️

《沉渊为珀》第十七章 3

  靳宸明知自己不该对此抱有希望,但他仍然想要得到一些鼓励安抚,哪怕只是一个眼神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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  (你们知道在哪里)

  

  


  沈渊的心路历程:


  ——小朋友这么怕他,不然……


  ——不行,不是心软的时候,挨打没有奖励。


  遂在某位小朋友呛声之后,单手压着后脑勺把人按在桌上:“十五分钟。”



  感谢 @Zero.  @齐白  @Quelqu’un  @江城子  @云川漫步  @T_vagabond @楠秋  @大鸡腿 前排观看靳同学挨打,感谢大家的粮票!


Q:今天距离高考仅剩100天,想采访一下杨老师有没有想对高三生说的话?(疯狂暗示)(给杨老师递话筒🎤)

睡前看到了这个提问箱,还好没有过今天,能凑整算100!

给所有要高考的小朋友们加油,一百天很快,理想的院校一定会在未来等着你们的!

《沉渊为珀》第十七章 2

  “睁眼,好好看着。”抬起的手臂停在半空,沈渊淡淡道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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  ……


  (你知道的地方,接下文)

  


  之前沈渊递来的纸巾就在一边,但这一回他没有主动拿给靳宸,清清冷冷地站在一边,仿佛置身事外:“把眼泪擦干,我们清最后一账。”


  当真是在惩戒未结束前不给好脸,也没有任何安抚。


  靳宸抽了两张纸,背对着沈渊,一个人孤零零地擦起眼泪。手里的纸团没地方丢,他就全部团起来攥在手心里,伴随着有一搭没一搭吸鼻子的声音,被指甲揉掐成一颗小球。


  他紧张,害怕,也许还有一点委屈,但沈渊没有理会这些小动作:“如果我没在中屿截住你,今晚打算去哪?”


  “我……”一片空白的大脑里并未预想过这个答案,靳宸只能干巴巴地实话实说:“还没想好。”


  沈渊对他的回答一点也不意外,以他对靳宸的了解,冲动之下只会被情绪主导,什么都考虑不到。


  “在我找到你之前,你们队里所有教练和队员把整个会场、酒店翻了个遍;尹和几乎联系了所有他认识的领队和工作人员,就为问清楚你是从哪个门出去,好判断你的行动意图;我们甚至达成一致,如果两小时内还没有你的消息,就直接去报警。”


  沈渊语气平淡,视角转换三方,他就好像站在旁观者的角度叙述,没有一丁点可循的怒气。但紧接着,情况急转直下,平铺直叙的语境里掺杂了浓重的嘲讽:“靳宸,谁都找不到你,好玩吗?”


  “背包独行的感觉很吸引人,觉得全世界有负于你,很悲壮是吧。”在训斥与嘲讽中,少年那颗毛茸茸的脑袋沉得抬不起来,沈渊依然穷追不舍:“出门前报备,晚九点前回家,你以为我平时为什么要求这些?还不到能对自己行为负责的年纪,又没人能联系到你,一旦遇到危险和意外,我们去哪里找你?”


  “还有,一走了之有用吗?躲到没人的地方自欺欺人,问题就解决了?口口声声跟我说不愿意给别人添麻烦,却让所有人为你不负责任的任性买单。你几岁了还在玩负气出走?这就是你自诩的独立?”


  “愚蠢无知,幼稚至极。”


  沈渊声音并不重,这八个字的总结却好似有千斤分量,足以将靳宸压得透不过气。今天这么多被单独拎出来教训的错处面前,唯独这一点,他自始至终没有任何异议。他也不想如此兴师动众、让大家担心,只是脾气上来,他确实控制不住自己。


  靳宸盯着鞋尖,不自如地抠起了手指:“对不起。”


  指尖的纸团被他揉得越来越小,不安的手指仍然停不下来,纸屑搓得满地都是。沈渊皱了皱眉心:“自私和自立是两个词,语义分辨不清,就把字典拿出来多抄几遍。”


  “至于你的歉意,后天当面去道给舒老师和你的队友们听。”


  “那你接受我的道歉吗?”一直被训到不敢吱声的人,忽然急切地抬起头来找到沈渊的眼睛,哪怕顶着一张被扇红半边的脸,也想要得到确认——你愿意给我重新改过的机会吗?


  沈渊似是也没有料到,自己的态度对他来说那么重要。靳宸比他想象中还要没有安全感,虽然口头上不会明说,但他承认,这样的孩子有点让人心疼。


  沈渊坦然回望那双哭肿的眼睛,平静道:“罚过能改,我接受。”


  紫竹|j·i·a·o||b·i·a·n|再次被沈渊拎了起来,停在靳宸大|t·u·i|后侧:“接下来这四十下,也会在未来几天里,时时刻刻地替我提醒你。”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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  感谢 @Zero.  @云川漫步  @齐白  @T_vagabond 请靳宸吃巴掌(bushi),感谢大家的粮票!


  这一拍终于快结束了🚬




《沉渊为珀》第十七章 1

  确实没有人对他说过这些话,也没人这么教过他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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  在靳宸对琴学极其有限的认知中,他知道那个圈子里有“南吴北沈”的说法,吴启振和沈岚川分别是南北两个学派最杰出的传人,二人之间的关系似乎也有些微妙。


  本来有人点出吴境斐的祖父名讳时,靳宸心里就有些不舒服,但这种烦躁随着沈渊的到来被暂时抛到脑后,又在那声不太清晰的称呼中被重新唤醒。


  沈渊这时候给他爸打电话……不会是和吴境斐有关吧?不至于吧?也许是巧合呢?毕竟父子之间联系一下也蛮正常的,不能因为吴境斐祖父和人家齐名,就精神过分紧张,这也太会联想了吧?


  但是沈渊和他父亲关系不太好,靳宸也是知道的。他回来快三个月,沈渊几乎没有提及过他的父亲,上个月中秋节也只是节前回了趟家,吃了顿饭就回来了。


  这种父子关系,倒也不至于把他晾在屋子里,亲密到随时要去打电话问候。


  沈渊这通电话的内容靳宸一丁点也没有听到,难免想入非非,以至于沈渊在五分钟后卡点进来,他都没有注意到。


  “还想站台阶?”


  背后忽然出现的声音吓了靳宸一跳,一转头,便看见沈渊微微眯着眼睛,脸色不是很好。


  “不、不想。”靳宸在沈渊凉飕飕的眼神中转了回去,站得笔直。


  沈渊的脸色一如他那天从沈岚川那回来一样,虽然算不上阴沉,但如常的平静之下,有种了无情绪的疏冷。


  跟沈岚川沾上,一定不是好事,靳宸憋了许久,还是没有忍住:“你、你打给沈伯伯的电话,是和我有关系吗?”


  一丝讶异从沈渊眼中闪过,他没想到自己临关门那一声称呼竟被靳宸听个真切,不由挑眉:“你还听到什么?”


  靳宸忽然意识到,自己这么说很容易让人误会他听墙角,急道:“我什么都没听到,我就是听你叫了一声‘爸’……我一直在这里站着的,一步都没有离开过!”


  “那就管住不该有的好奇心。”


  余光里看到沈渊又把那根|j·i·ao||b·i·an|拎回手里,靳宸一下子屏住呼吸,但令人头皮发麻的t并没有落在身上,沈渊不动声色地扫了他一圈,悠悠道:“你的复盘进展到这一步了吗?”


  这些问题他还没有资格过问,毕竟他才交代到打架这一条,只得尴尬道:“没有。”


  沈渊不慌不忙地又在他膝弯踹了一记:“那还磨蹭什么?”


  得到警告的人撅撅嘴,只得收起自己的小心思,重回正题:“我和吴境斐打起来之后,舒老师和他教练都过来了,我还什么都没说,吴境斐就把所有责任都推到我身上,不提他污蔑在先。他教练也护着他,威胁我要取消我的参赛资格,我当时就气不过,就……”


  诡异的沉默之后,靳宸忽然缩了缩脖子,讪讪道:“就破罐破摔,扔掉证件跑了。”


  一个下午两次,在他当着沈渊的面摔证件之前就有前科,这显然是下意识的动作习惯。


  “哪只手扔的证件,伸出来。”沈渊淡淡道。


  沈渊向来是哪里犯毛病治哪里,因紧张而铺了一层冷汗的手从一开始便湿涔涔的,靳宸右手摊平在面前,|j·i·ao||b·i·an|便不由分说地点了上去:“小时候没人教过你,就算不顺心也不能乱摔东西?”


  顺着沈渊的话搜寻记忆,在靳宸记事的这些年里,好像没有人告诉他这么做不可以。他的父母就算在国内那几年也没什么时间陪他,为了弥补缺失的关爱,对他几乎是有求必应,即便是一些不太合理的要求,小时候躺在地上闹一闹,随手推翻把小椅子、小木桌也会得到妥协,这让他一度以为自己得来一切轻而易举。


  再后来,忙到常年无法回国的爸妈就只剩下时不常的语音、视频,和用来转学费、生活费的银行卡。靳宸其实有时也在想,自己去蒋枫道场的这几年可能让他爸妈省了不少事,全日制封闭训练,有人管吃管住,还不用费劲找人照顾。要不是他在那边成绩越来越差,他爹动了实在不行回长京上学的念头,可能根本不会麻烦到沈渊这里。


  确实没有人对他说过这些话,也没人这么教过他。


  靳宸迟疑了一下,缓缓摇了摇头:“没有。”


  他的回答不出沈渊所料,沈渊微微颔首:“好。既然没有人教过,那么这一课我今天给你补上。”


  |j·i·ao||b·i·an|不轻不重地敲在靳宸手心,沈渊道:“表达诉求不等同于撒泼,再让我看到你因发脾气动手摔砸,不论你接下来有没有比赛,我都会把它打z。能记住吗?”


  伤在pg和|t·u·i|上,起码有衣k遮蔽,不会被人看到。但下棋时捻子、落子都是频繁的手上动作,靳宸不敢想象,如果自己z着手心坐在棋盘前,会有多尴尬。


  不能再被沈渊抓住了,靳宸连忙点头:“能。”


  从沈渊的话里,他听得出自己这只手还不至于在今天被打z,但还是做好了手心也要遭殃的准备。可沈渊警告他之后,竟将|j·i·ao||b·i·an|挪开了:“舒老师说你是后来才关机的?”


  靳宸还在自己上一错处就这么轻而易举被揭过的怔愣中,下一条便接踵而至。他再三确认沈渊没有打他手心的意思,才迟钝地将右手缩回身后,两只手绞成一股:“是,他给我打过几个电话,我不想接,也……也怕你打过来骂我,就关机了。”


  “但我找到你的时候,你是怎么说的?”


  沈渊的问话不疾不徐,从靳宸的角度来讲,他关机的原因沈渊也料得到,只是他在中屿的围棋教室谎话张口即来,甚至能看着自己的眼睛,理直气壮地撒谎,这是沈渊不能放任的。


  在如此平静的问话中,靳宸感受到了一股难以忽视的凉意,他心虚了:“我、我说……没电了。”


  “‘不可以说谎’,总有人教过你吧。”沈渊低头看着他,仍然带着循循善诱一般的耐心。


  靳宸舔了舔嘴唇,缓缓点了下头:“教过。”


  啪!


  毫无预兆地,沈渊用手背给了他一记耳光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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  吴境斐的祖父前面几章埋过一句伏笔,他和沈父是同行。另外,关于“南吴北沈”和琴学这个行当,《沉渊》开篇就说过,除了围棋规则之外,其他全部来自杜撰,没有原型,不要当真x


《沉渊为珀》第十六章 3

  面对再怎样严厉的教训都能忍住不掉眼泪的人,在沈渊异常平静的一句问话后,彻底绷不住了。

  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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  “你今天不想下去了,是吧。”沈渊微微抬眸,看着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靳宸,平静道。


  沈渊总是能用最平和冷静的语气,说着最破人心防的话。靳宸多希望他能像刚才一样出言安抚,可沈渊一句话便将他打回现实。


  护住xx的手指像触电一般弹开,靳宸咬着嘴唇,小声吸着鼻子,一点点退回到台阶边缘。


  ……


  (你们知道在哪)

  

  ……

  

  (接回下文)

  

  “再做不到怎么办?”

  

  靳宸嗫嚅了一会,小声道:“再做不到……站台阶。”


  “大点声,把话说完整。”不满于靳宸的藏掖,沈渊提点道。


  “再走神……”靳宸的脸色瞬间烧红:“就像现在一样,站在台阶上挨打。”


  “下来吧。”


  教|b`i`a`n|悄无声息地收回,靳宸如蒙大赦。他一瘸一拐地回到墙壁前,沈渊给他递来一包纸巾:“给你五分钟,收拾一下自己。”


  少年满脸都是未干的泪痕,鼻尖和一双眼睛哭得通红,更反衬出白皙的皮肤,显得楚楚可怜。只是这幅小模样被泪水浸透了,性子还是一样的逞强倔强,他扯了两张纸巾捂在脸上,将剩下的又塞给沈渊,嘴硬道:“用不了那么多。”


  与方才哭得委屈的小孩仿佛是两个人,沈渊表面什么都不说,实则心里是一道明镜。靳宸不想被揭破内软外硬的保护壳,他也不去拆穿,这五分钟他把少年一个人留在屋里,自己拿着手机出去了。


  出门前,沈渊在手机屏幕拨出一串烂熟于心的数字,在大门关上的那一刻,靳宸依稀听到一声不太清楚,但很有分辨力度的称呼——


  “爸。”


  靳宸猛然回想起,沈渊的父亲沈岚川,貌似……也是一位琴学大师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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  感谢 @Zero.  @云川漫步  @齐白  @楠秋  @T_vagabond 的打赏和大家的粮票!


  之前在彩蛋里不止一次提到过,沈渊出自家学渊源非常深厚的家庭,现在在正文里终于要写到啦。原本这种家庭里,子承父业是更常见的选择,但是……结果你们也看到了🙈