院生【番外七：规矩 20】
几个孩子的反应，还有顾青恂的话不可能不令傅辞动容，但在对外的赛事上闹出这么大动静，这件事就绝无可能只以情理结案。
“好，你们是出于善意和良知，这一点毋庸置疑。”傅辞率先肯定了他们最为珍贵的品质，随即话锋一转：“但是，你知不知道你们的行为一旦败露，便极有可能被认定为舞弊。关于这一点，棋院和主理各有惩戒规定，除籍和禁赛，你们谁都逃不掉。”
“我……我们考虑过这一点！”顾青恂急忙抬头，连眼泪都来不及擦：“但舞弊行的是对自己有利之事，我们明显是利他，而且邱前辈的学生毫不知情，也不构成利益关系，所以……这应该不算舞弊。”
顾青恂一口气说到最后，一双眼睛湛湛又急切，生怕被傅辞打断。
关于这一点，他们几个人私下里推敲了好几遍，都认为这可以成为他们翻盘的关键。然而傅辞在听完后却没什么反应，他平静的眸光中甚至没有泛起一丝波澜：“你对此有几成把握？”
对于傅辞如此神情，顾青恂忽然觉得自己好像不那么确信了。他犹豫了一下：“三四成。”
三四成的把握，是高是低自在人心判断，傅辞不打算对此发表任何评价。
“你现在回头看看。”傅辞淡淡道。
几个孩子一起回头，只见门口一侧端坐着两位神情严肃的主理，才恍然得知他们方才所有谈话均一字不落地进了主理耳朵里。或许傅辞站在掌院的立场上偏向自己的学生，但身后那两位主理，立场莫测。
“我虽为主理之一，但按照规定，这件事涉及到棋院，我理应避嫌，不能参与处置。所以到底算不算舞弊，你们说了不算，我说了也不算。在这种赛事面前，将自己和他人的命运完全交付出去，你现在又有几成把握？”
顾青恂回过头来，那副稚嫩的面庞脸色发白，像是被抽去了精气神一样。
“……一两成。”
他听到自己的心脏漏跳一声。
“你说你是出主意谋划的人，那么我只有两个问题。”傅辞淡淡望着他，向来不急不缓的语调沉出丝丝凉意，“你们的行为就算不是舞弊，也必然违规。若他们三人因追随你的决定而毁掉棋士生涯，你打算为此付出什么代价？你又付得起什么代价？”
傅辞不怒不嗔，但他的话却像作茧一般将顾青恂整个人拢住，令他怔在原地。
“青恂跪着，其他人先起来吧。”
傅辞不再看他，兀自理了理袖口，与两位已经起身等候的主理一道出去了。
被赦免起身的院生们龇牙咧嘴地揉着膝盖，他们已经跪了将近一个时辰，双腿麻得只能一瘸一拐找椅子坐下。顾青恂对耳边此起彼伏的嘶气声充耳不闻，他一个人默默跪在原地，膝下酸麻的痛感一路烧进心口，涩得那里绞拧成一股绳，带来连绵不绝的酸楚。
他现在很自责。
顾青恂很清楚傅辞为什么只罚他一个人跪着，方才的谈话，还有最后那两个他根本回答不了的问题，都令他陷入深深的惶恐之中。
傅辞说的对，他们的行为确实和舞弊有着本质差别，但就算最后不以舞弊论罪，闹到这个程度，也一定会被判处违规。而几位主理走后便再也没人进来，他现在连再行辩解的机会也没有了。
他不觉得输棋本身有错，但作为始作俑者，他将自己和朋友们的命运送到别人手中，这不可原谅。如果祁修他们三人真的因他而被除籍，被剥夺院生身份，这个代价他无论如何也偿还不起。
屋子里的光线渐渐暗了下来，有人点了灯烛，顾青恂跪在其中一盏灯的正前方，如万古长夜般静默。
“青恂，掌院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回来，你先起来吧？”
说话的院生有些担忧，他和另一个人交换了一下眼神，想上前拉他起来。
“不用，嘶……”顾青恂双腿疼得嘶了口气，轻轻挣脱他们：“我没事的。”
想拉他一把的二人继续扶也不是，松手也不是，他们尴尬地站在两边，正不知所措，身后忽然响起一个声音——
“没有人怪你。”
除顾青恂外，两人一齐回头。
从进门便没有说过话的祁修此时站在他们身后，一张精致的小脸没什么表情，他一字一句简短，却说得极为认真：“若是我，也会这么做。”
“但你们有可能被除籍和禁赛。就算棋院的处罚有可商量的余地，主理那边的定论才最关键。我原本以为我们胜算能高一点，起码可谈的筹码，但没想到……”
没想到将一切和盘托出后，傅辞根本没给他们出去面谈辩驳的机会。
“你们原本没必要遭受这样的无妄之灾。”
他不该拉着大家一起下水，不该对计划做过于乐观的前景推测。傅辞说的对，他们即便成功这一次，那也于事无补，因为只要邱骆还在，所有悲剧都将继续，毫无转圜余地。
“青恂，你别这么想。”试图拉他起来的院生拍拍他的肩膀，没有丝毫埋怨的意思，“我们是认同才会加入，出了问题本来就应该一起承担。”
“是啊，”另一位院生附和，“要是当初看到那一幕的是我，我也会这么做的。如果主理当真不把邱骆门生的遭遇放在心上，要以铁血规纪惩治良知和善心，那这样的棋界我不留也罢。”
这话太重了，顾青恂听得一怔，赶紧反过来安慰：“别这么说，还没有定论呢。”
这样下去不是办法，顾青恂定了定神，“我去找他们。”
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
我觉得要解释一下，这里傅辞让小顾一个人跪着，并不会让小顾有被当众责罚的难堪。首先，这里只有四个人，都是他比较熟悉，而且一同闯祸的朋友，所以这不算大庭广众之下罚跪，对于小顾来说不算“当众”。其次，小顾也觉得自己这件事做得欠妥，他现在很愧疚，也觉得自己该罚。最后，文末要画个重点，傅辞没让他起，但他已经擅自起身，决定出去找人了。
感谢大家的粮票和 @槐楢 @星河入沉渊 @牙牙牙牙牙牙牙 @小耗砸～ @徵羽 @X. @眠之呀✨ @🦄🦄🦄 @松鼠桂鱼西 的大额粮票or糖果or奶茶！今天有彩蛋，内容是在被训斥或受罚时曾经擅自起身/扭头就走的傅今、师兄、傅曈他们都付出了什么代价。
小顾啊，你好好掂量吧。
评论(135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