隰有榆杨

上穷碧落下黄泉

院生【番外一:纨绔少年时 1(初禹宁)】


  番外一:初禹宁——纨绔少年时


  宣肇五年,初禹宁十三岁,因聚众览阅不雅卷集被国子监除籍。


  同年三月,棋院掌院陆逢生致仕,端亲王傅辞正式续职。新老交接之际,刑部尚书初敬齐忍痛捐了棋院一间对局室,其子初禹宁破格入院修习,自此,棋院上上下下无不闻“初”色变。


  入棋院第二日,初禹宁混熟了将近一半的院生;入棋院第五日,他带着一众同年捕了几十只蚂蚱,趁着午休,在老博士被窝里放了生;入棋院第十日,他拿着不知从何处淘来的硝石、硫磺和木炭,声称要炸翻湖内锦鲤为大家加餐时,终于在湖边廊桥被傅辞摁住了。


  二话没说,傅辞阴着脸将人丢进初尚书捐的对局室,把门从外面锁上,钥匙扔给阿硕便拂袖而去了。


  他简直接了块烫手山芋。


  话说这块山芋,乃初敬齐与正妻之子,其妻难产而亡,只留下这一根独苗。其实他上头还有两位兄长,皆为侧室所生,由是这自小没亲娘疼爱的小儿子便成了初尚书的心头肉,打不得骂不得,就是要捞月亮,也得一头扎进水里搅和个尽兴才能上来。


  奶娃娃如此这般是顽皮,可越长越大,就只能叫做纨绔了。当初禹宁绑了开蒙夫子剃掉半边眉毛,又打着他初小爷“情义千秋”的名号,带着一票没饭辙的小要饭吃了整整两条街的霸王餐之后,刑部尚书终于坐不住了。


  彼时的国子监与棋院皆可纳银就学,初尚书思来想去,觉着初禹宁这浑小子应当好好学学如何立身为人,便豁出了一张老脸将他送进国子监。结果可想而知,入国子监半年,国子监鸡飞狗跳了半年,老博士们忍无可忍,终于在他大摇大摆地拿出那本《皇族断袖图鉴》时,将他连人带书卷回了家。


  据说那天初尚书下朝回来,脸色有如茄子皮,他一路上都在盘算要如何收拾这个小王八蛋,可回府见到人时,这扬起来的巴掌却怎么也落不下去了。初禹宁抱着他的腿干嚎卖惨,控诉国子监的博士们如何苛待于他,还装模作样地将他偷糕点时不小心摔倒擦伤的手掌亮出来,说是天天要被博士们打。


  青肿的掌根在他眼前晃来晃去,初敬齐觉得心都要疼碎了,自己都没动过儿子一根汗毛,这群老家伙又算什么东西!于是本就冲天的怒火陡然升级,即刻调转方向与初禹宁一致对外了,“国子监不回也罢!你不是喜欢下棋吗?爹送你去棋院!”


  一听还要被送走,初禹宁抱着他爹嚎得更凶了——国子监都无聊成这样了,棋院能好到哪里去?


  初敬齐不知他心里的小九九,只当他是被博士们打怕了,于是一边给他顺着气一边劝慰道:“别怕,棋院掌院可是爹的忘年交,那个陆老爷子人好得很,最喜欢孩子了。”


  “能,能不去吗?”


  初禹宁干打雷不下雨,但嚎得十分凄惨,这在初敬齐眼里,简直是天大的委屈。他赶紧叫人送来两盘初禹宁最爱吃的栗子酥,亲手喂进嘴里,“你两个哥哥已经入仕了,府里又没人陪你玩,反正你也喜欢下棋,去棋院找同年们玩不好吗?”


  他是顽劣不堪,可守着一位做刑部尚书的爹,到底还是知道底线在哪里。平时这些小打小闹,玩了许多年也玩不出新花样了,但下棋时却不一样。棋盘上他可以横征暴敛、攻城略地,花样层出不穷,招法也没有尽头,永远有新奇之感。


  所以,棋院好像真的稍稍好一点……?


  初禹宁心里嘿嘿一乐,面上却装得欲擒故纵,百般犹豫,“那……那行吧……”


  与乖儿子一拍即合,初尚书喜滋滋地出门了。作为陆逢生的忘年交,他自是知道老友即将致仕,但就算是致仕,收他儿子做个学徒、混个院生,也应该没什么。


  他去拜访陆逢生的时候,傅辞也在,于是原本十分简单的事情被搞得复杂了许多。傅辞有意严把院生资质,要渐渐取缔那些没什么本事却花银子进来的人,于是初敬齐好说歹说,终于以捐一座对局室为代价,为初禹宁挣得了一个院生席位。


  院生名号有了,但在收徒上,陆逢生婉拒了他。原由是他好不容易卸了任,正盘算着四处云游,所以不便再收弟子了。


  这下可令初敬齐为了难,他的宝贝儿子就是这样在国子监受的欺负,要是来了棋院没人照应,还不得继续被欺负?初尚书隐隐表了担忧,陆逢生听得一愣,随即嘿嘿一乐,说交给傅辞没问题,叫他放心。


  初敬齐对这位小王爷早有耳闻,也知晓他极有才干,只是再怎样年轻有为,也只比自己儿子大了六岁,他当真能护初禹宁周全?


  担心自然是有,但人好歹答应了自己儿子进棋院,也不算白跑一趟。更何况,他瞧着这傅辞淡雅温润,风度翩翩,自己儿子若真能将他的举止学去一二,以后一定不愁找不着媳妇儿,这简直一举两得。


  初敬齐想着未来的儿媳儿孙,心满意足回了府,却并不知道自始至终,那师徒二人究竟在盘算什么。


  他来的时候,是带着初禹宁整理的自己对局的棋谱来的,他不太懂下棋,当时又心情急切,所以完全没有注意到傅辞翻阅棋谱时眼底闪过的精亮。


  傅辞与陆逢生一眼就能瞧出来,这个孩子与棋院里受到正统训练与教导的院生不同。初禹宁下棋几乎没有章法,他任性妄为,横冲直撞,却时常能撞出一两手妙招,这样的孩子若能得到正确的指导,往后的棋力不会比傅辞逊色多少。


  傅辞太知晓天赋的重要性了。也许人人通过努力,都能到达半山腰,甚至还能再往上冲一冲,在接近山顶的亭子里有落脚之地,但最终,却不是谁都有机会攀爬登顶。而初禹宁,他这样极为难见的天赋型棋手,很有可能会成为那极少数的幸运儿。


  他们不是没听说过初禹宁的顽劣,只是在这份天赋面前,实在让人不忍放手。这也是傅辞虽不怎么喜欢这个风评颇差的野小子,却还是放他进来的原因。


  所以,初禹宁能成为院生,与他爹捐的那间对局室无甚关系,就算他爹不捐,傅辞也还是会收下他。不过话又说回来了,谁让他爹有的是银两呢,这自己找上门来的竹杠,他不敲白不敲。


  这件事就算如此定下来了,初禹宁三月初一正式进入棋院,拜师礼也定在半个月之后。他刚进来的这些日子,傅辞与陆逢生正忙着交接,谁也没空理他,而待到二人从百忙之中抽出空来时,初禹宁已经拿着他自制的火药上了桥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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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傅辞的竹杠敲的是真黑,你们师兄那会儿也是真的太~年~轻~

  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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