院生【番外八：围牢 8（傅辞）】
谭昀是在傅辞闭门思过的第四日回到府里，两场闭门进行的教责早就传得沸沸扬扬，谭昀即便在母家，也早就知晓了个中细节。于是回府第一件事，她便二话不说，带着傅今直奔傅辞住处。
这几日里，除了三餐饭食有人送入，傅辞任何人也见不到。张遣他们不再被允许进去换药、探望，日常起居、换洗打扫，全部由他自己收拾打理。傅增行好像在放任傅辞自生自灭，但每日功课却一点不落，尤其三日期限一过，便去盯他的早功。
自己儿子摊上这么一位父亲，谭昀不担心是假的。而年纪小小的傅今又格外会在母亲面前撒娇，小豆苗抹着眼泪哭得梨花带雨，说已经好几日没见到哥哥了，谭昀更是心疼得不行。
由是，当谭昀见到傅辞时，少年正单膝跪在地上，以一个十分别扭的姿势，在浣洗衣裤。
为何不坐？因为（z）不下。
为何要浣洗？因为不出他所料，早功撕裂了（xx）。
为何要自己浣洗？因为傅增行撤了本就少得可怜的家丁，一切只能他亲力亲为。
他几乎是被软禁在这里。
皂角投出的泡沫凌乱地铺在水面上，一团团大小不均，毫无生气地聚成一簇一簇。少年似乎颇为苦恼，他盯着已被皂水泡成玫红的x渍，微微皱起眉心——这怎么洗不掉？
“你要用点力气，去搓一搓才行。”
温婉似水的声音含着笑意，从院门口遥遥亮起。
“母亲！”听到久违的熟悉声音，傅辞惊喜抬头。
谭昀见少年脸色似乎尚可，悬了好几日的心终于稍稍放下。而她手边的小孩早就按耐不住，一阵风似的卷到傅辞面前，将刚站起身的少年抱了个满怀。
猛地被撞了一下，难免有所牵拉，然而傅辞毫不在意，他任傅今挂在自己身上，那双朝谭昀望过去的眼睛，笑得眉眼弯弯。
“这么大的人了，别老叫你兄长抱着。”谭昀佯装嗔责，轻轻拍了拍傅今的脑袋，将人捞回自己身边。
谭昀瞧得出来，眼前少年精神头尚可，但却不可避免地瘦了一圈。而眼底若隐若现的青乌，则是休息不佳的证明。
她虽没有亲眼见到少年触目惊心的（xx），但她猜得到，少年这几天一定辗转反侧、难以入眠；也一样知道，傅增行绝不会因此放松要求，他亲自来盯功课，就算傅辞再怎么懂事用功，也一样会吃苦头。
“今日上早功了？”
“是。”
在提及早功时，傅辞弯在嘴角的微笑有一丝凝滞，谭昀注意到了。
“你父亲可有（zf）你？”
“……”少年长长的睫毛颤了颤，黯淡眸光一闪而过，随即向谭昀报以一个更为明亮的笑容，
“母亲放心，我没事的。不过是前几日躺久了，有些生疏而已，活动活动就好了。”
他故作轻松，为的只是让谭昀放心，母子二人心中都有一张明镜，只是谁也不说破。
谭昀笑笑，不再追问，将视线转到浣洗的衣物上：“这是（xx）裂开了？”
傅辞看着那盆衣物，颇为头疼：“是，我想趁着x迹还没干，赶紧清洗。只是颜色一直掉不下去……”
少年眉头皱得深深，他从小练功习字都没有这般受挫，今日竟折在一盆待洗的衣物上。考虑到这种粗活他确实没有干过，也毫无经验，谭昀思索片刻，弯身探了探水温，忽然“噗嗤”一声笑了：“傻孩子，x渍要用冷水洗，热水当然洗不干净。”
少年恍然大悟。
就在傅辞还在思考为什么冷水可以而热水不行时，谭昀已经使唤傅今重新换了盆冷水，然后简单拢了裙摆袖口，弯身帮他清理起那一小块污渍。
这种事怎么能劳烦母亲亲自动手，一向沉稳冷静的孩子回神去抢，竟结巴起来：“不、不劳烦母亲，您方才说用力搓一搓，我记住了，我自己来洗就可以了！”
傅辞手忙脚乱间，谭昀已将那一小团x污搓净，她蘸着另一盆新打来的水净了净手，将剩下的活计重新交给傅辞：“清水再投一次，便可以拿去晾晒了。”
由是，生怕谭昀再插手帮忙的傅辞，以他这几日最快的速度将里裤投洗、拧干，带着他仍然有点蹒跚的步子，和傅今一起将它晾了起来。
处暑之末的阳光依然很好，却不至于晒的人睁不开眼。天高云淡之下，少年带着脑门渗出的点点细汗，笑着回到谭昀面前。
仿佛是不忍剥夺少年如此明亮的笑容，谭昀默然良久，才幽幽叹了口气：“小辞，我们不能在这里停留太久，母亲走之前，还有几句话想对你说。”
谭昀想说什么，傅辞很清楚。长久以来，他与父亲之间的关系，一直依靠母亲来调和。他的母亲化百炼钢为绕指柔，用包容一切的力量将一家人牢牢维系在同一屋檐下，也让他得到了在父亲那里根本得不到的温暖与爱。
这个家如果没有谭昀，怕是早就金玉其外，崩裂其中了。
少年渐渐敛了笑容，那双安静的眉眼下难掩心事，谭昀轻轻摇了摇头：“我知道你也许在责怪你父亲，我也不是要站在他的立场上为他辩解什么。但我想告诉你的是，我与你父亲，一直都把你们视为心头骄傲。”
“很遗憾，你父亲他不善于表达，所以对你们的关心才会适得其反，让你们不愿与他接近。”
傅辞原以为谭昀会责备他，或者替父亲说话，要他理解其中的苦楚与苦衷，劝他不要怪罪父亲的严厉与无情。可他听到的却是，母亲不仅不会为父亲辩解，还亲口告诉他，他与傅今都被视作珍宝。
他明明已经在心中筑起高墙，却被谭昀寥寥几句推开一道缝隙，钻进温暖而又耀眼的阳光来。
“母亲，对不起，我给你们添麻烦了……”
紧绷了好几日，连挨打都未曾落泪的少年，跪在谭昀面前泣不成声。
懂事的孩子最惹人心疼，更何况是傅辞这般向来有分寸、知深浅的好孩子。
谭昀笑笑，伸手将少年扶起，她把人揽在身前，一点点拭去落个不停的泪珠：“一家人之间，不需要说这种话。母亲只是希望你能开心一点，不要说‘对不起’。”
家人之间的爱与牵绊无疑是最好的止痛良药，尽管父亲角色依然缺失，但至少在母亲心中，少年知道自己一直被爱着。
傅辞乖巧地蹭去脸颊泪水，仰脸展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。
发自内心的笑容与强撑而出的根本是两个模样，见少年重展笑颜，谭昀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傅今，那小孩带着一脸神秘挪到傅辞面前，“唰”地一下，从背后变出一只精巧的小木盒来。
傅今一本正经地将盒子举在傅辞面前，让傅辞附过来一只耳朵，小声道：“这里有我没舍得吃的点心，哥哥吃完记得把盒子藏好，父亲不会知道！”
七八岁的小孩尚带着一丝奶声奶气，傅辞忍俊不禁。闭门思过本不该有这些点心水果，他不知这是否是母亲授意。
傅辞正思索要不要开口询问，谭昀却有意避开了少年的视线。
“母亲什么也没看到。”谭昀仰脸望天，假装什么都不知道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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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一章是糖，说话算话！
傅辞番外还有一章就完结了，接下来还会有两个非常短小的番外（大概都是两三更完结的样子），《院生》系列就暂时告一段落啦。写了三年多了，写不动了，该歇歇了x
感谢 @齐白 @Quelqu’un @一醉自救 的投喂和大家的粮票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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